aol不求甚解读唐诗(五):“姑苏城外寒山寺”(二)-赵老大的时光聚点

不求甚解读唐诗(五):“姑苏城外寒山寺”(二)-赵老大的时光聚点

《枫桥夜泊》还引出过这样两则有趣的记录:
清代周容《春酒堂诗话》载:
“有伧父(犹言村夫鄙陋之人)谓余曰:‘南人诗好,亦生得地方便宜耳曾启荣。如“姑苏城外寒山寺”,有何心力,竟指为绝唱?若效之云通州城外金龙庙,便揶揄之矣。’余为之大笑。然亦可以悟诗中一境。”
说诗好是因为地方“便宜”,“寒山寺”便可入诗,且意境绝美,如若换成北京通州的“金龙寺”,便不伦不类。这个所谓“伧父”虽然话说得直白了些,却是调侃得有见地,一语道破。又清代王士祯《渔洋诗话》云:“陈伯玑常语余:‘姑苏城外寒山寺,夜半钟声到客船’,妙矣。然亦诗与地肖故尔。若云‘南城门外报恩寺’,岂不可笑耶!”余曰:“固然。即如……不堪绝倒耶?”说诗与地肖、“诗与境谐”的道理永璂记,很多地名可入诗而有味,很多地名则无法入诗乔洋图片。且诗中情怀要在合适地点方得抒发,否则不但不科学,而且可笑。

陆游说:“挥毫当得江山助,不到潇湘岂有诗?”(1)诗情要借助天地灵气,冉东阳反之,什么样的地方,也就会出什么样的诗句。李白诗:“一为迁客去长沙,西望长安不见家aol。黄鹤楼中吹玉笛,江城五月落梅花。”(2)换了其他名楼,李白应当不会这样写,因为地点、场景、事件、感情,以及诗的格律要求,此时此刻也只有黄鹤楼最妥当。再如杜牧诗《泊秦淮》:“烟笼寒水月笼沙,夜泊秦淮近酒家。商女不知亡国恨,隔江犹唱后庭花。”也只有泊在秦淮,才能此情共此景。此类实例甚多,所以很多诗中在涉及地名之时,入诗无味,就会换用另外一种称呼。如李白的“朝辞白帝彩云间,千里江陵一日还。两岸猿声啼不住,轻舟已过万重山。”“江陵”就是古荆州。
可见“诗意”的名字何其重要。《李太白文集》及《全唐诗》中收录的《泛沔州城南郎官湖诗并序》记曰:
……白迁于夜郎,遇故人尚书郎张谓出使夏口……觞于江城之南湖……张公殊有胜概,四望超然,乃顾白曰:“此湖古来贤豪游者非一,而枉践佳景,寂寥无闻。夫子可为我标之嘉名,以传不朽。”白因举酒酹水号之曰“郎官湖”……(3)
多文艺的名字!比起到处都有的“南湖”,难道不是更富诗意、更易流播,也更有故事,更有内涵吗?文化的精妙,便在于此。
然而我们总是喜欢把原本好好的东西弄到不伦不类方肯罢休。当“粗俗”成为习惯,我不知道存在还有多大价值;当文化的精魂如青烟般散去,我不知道躯壳还有什么意义。
有些东西,丢失了就再也别想找回来邵星芸。

前文说过,张继同学40几首诗,也只有《枫桥夜泊》为可观。如有好事者出一本类似《一人一首成名作》之类的书籍,那么《枫桥夜泊》肯定入选。一个人,因为一首诗一首词,一篇文章,或一本书之类一夜成名,也是屡见不鲜,自古有之的。然而遗憾的是,有些人便从此躺倒在这短暂的成功里昏睡不起,甚至,还沾沾自喜,到处颠狂地重复过去的辉煌,而最终堕落。
唐诗里流传一个“旗亭画壁”的故事,说某个天寒微雪之日,王昌龄、高适、王之涣三人同到旗亭“贳酒小饮”,边喝边谈。这时有十几个“梨园伶官”也来至此亭,弹唱饮宴。三位诗人出于尊重,抑或好奇,没有透露身份,而是躲在一隅旁观。此时这些梨园子弟们开始弹唱当时盛传的诗家名作。三位诗人心念一动,好胜心起,便私下商定:大家都是有名气的诗人,但谁高谁低究竟不知,现在恰好是个机会,就看这些伶官所歌诗篇中,谁的多,谁当然就是最优者。于是三人静静聆听。只听一伶唱曰:“寒雨连江夜入吴,平明送客楚山孤;洛阳亲友如相问,一片冰心在玉壶!”王昌龄于是很开心地“引手画壁”道:“一绝句!”另一个女孩子唱:“开箧泪沾臆,见君前日书。夜台今寂寞,独是子云居。”(4)高适便同样“引手画壁”说:“这首是我的。”之后又一人唱道:“奉帚平明金殿开,且将团扇暂裴回。玉颜不及寒鸦色,犹带昭阳日影来。”(5)王昌龄又画一记号:“二绝句。”唱了半天,没一首是王之涣的。但王同学也是成名日久宿松百姓论坛,自负极强,见此情景,很挂不住面子,便有些愤愤不平,说道:“此辈皆潦倒乐官,所倡皆‘巴人’‘下俚’之词耳,岂‘阳春白雪’之曲,俗物敢近哉?”之后手指诸妓中一个梳双鬟衣紫衣身材样貌最佳者说:“待此子所唱,如非我诗,吾即终身不敢与诸子争衡矣。脱是吾诗,子等当须列拜床下,奉吾为师。”王、高二人说“好!”过了不久,那个紫衣美伶终于“千呼万唤始出来”,开口唱道:“黄河远上白云间,一片孤城万仞山,羌笛何须怨杨柳,春风不度玉门关。”果然是王同学的成名作《凉州词》(6)。王同学顿觉“扬眉吐气”,便对王高二子说:“田舍奴(意谓“乡巴佬”),我岂妄哉!”(7)

这个故事里的夺标者是王之涣。然而就诗歌的造诣和成就来说,王之涣远不如王、高二人。《全唐诗》载王之涣诗六首,最为人熟知的除这首《凉州词》,便是《登鹳鹊楼》了(8)。当然不能以诗歌流存的数量作为唯一评判标准。但反过来想,如果王之涣真有李、杜的才华雅诗媚尔,相信流传下来的好诗会更多,因为,真正好的东西是不会永远埋没的。《凉州词》诚可谓“千古绝唱”天禧永泰,然而很多好句好诗好文,是带有较大偶然性的,不能完全体现一个人的真实才华。而才华这种东西81835,就像水和空气,只要有一点裂缝,它就会渗出来,挡都挡不住;或者像播种,总会从适当的地方破土而出。李白没有《凉州词》,但他各种体例的诗,都有众多千古绝唱流播。一诗一文定优劣,根本不科学泰有趣。
绝无贬低王同学的意思,《凉州词》也是笔者最喜爱的唐诗之一。我只是想借此表达这样一层意思:不要总拿着偶然的成功说事儿,更不要悭守过去的成绩自得,总是沉浸在曾经的“光荣”里,只能把更美好的未来消磨殆尽!伟大的人生从不曾躺在从前的光环里。
而问题是,现在又有多少自诩为“大师”的人,就躲在曾经的辉煌里,靠自我贡奉麻痹自己,麻痹着周围的人。每个人都曾有过辉煌,但理智的人从不轻易提起“想当年”或“我曾经”!靠过气的“名誉”苟活,最终只能堕落成以嫉妒、打击和谩骂维持虚荣心的可怜人;而剩下的,就只有虚浮的回忆和恶心的自大。真正的大家,他永远不会自我放弃金立群简历。

最后,讲两则小说家编撰的故事,作为这篇絮絮叨叨文章的结尾:
话说王勃在“滕王阁”新修落成典礼上,文不加点写下《滕王阁序》,以其中名句“落霞与孤鹜齐飞,秋水共长天一色”博得满堂喝彩后,即举帆远行,然而天妒英才,到了“炎方”这个地方,不幸溺水身亡(9)。王同学觉得自己太怨,天才少年,只活到二十九岁,于是魂魄聚而不散,每当夜深人静之际,便登舟浮海。往来船家于此时,每每可见一只小船,挑红灯一盏,若有若无,出没烟波之中毁灭道。船头常站一人,反复吟哦曰:“落霞与孤鹜齐飞,秋水共长天一色。”见闻流播,某书生欲睹以实,便潜伏传闻之处。果然,是夜此船又再出现,隐隐可见一青年士子立于船头,反复吟诵,然颠来倒去就那一句。于是书生老大不忿,从隐身处窜出,高声说道:“落霞孤鹜齐飞,秋水长天一色,亦极好,何必与与共之?如此罗皂之句,且作绝唱,还知不知道羞耻?”话音未落,那船连同王勃的魂魄便一同消失于茫茫夜幕之中。
李白酒醉江行,夜泊采石矶,溺水而亡。皇上下旨建“谪仙祠”以祭之。到宋朝,有个书生月夜乘船过此,忽见蒙蒙江面上,一只锦帆罗帐的小船顺江而来,船头挂一白色牌子,书“诗伯”二字,甚是醒目。书生不忿,遂朗声吟道:
“谁人江上称诗伯?锦绣文章借一观。”
以为问倒对方,正待得意,不料船上有人随口应道:
“夜静不堪吟绝句,恐惊星斗落江寒!”
书生大惊,正欲移舟相访,忽见那船漂摇而去,泊采石矶下。船上一人,紫衣纱帽,投往“谪仙祠”而去。书生日后到祠中相访,见谪仙之像,乃知前夜江上和诗者,正是李白本人(10)。
这两则故事属于“怪力乱神,”当然是小说家杜撰,不堪采信。然而却说明了一个道理:再好的东西,总是反复拿出来显摆,也会引起反感;无论曾经多么辉煌,那都只是过去!更精彩的人生,永远是现在和将来!(全文完)
2018年12月15日于长沙剪云轩
注释:
(1):陆游《予使江西时以诗投政府丏湖湘一麾会召还不果》:文字尘埃我自知,向来诸老误相期。挥毫当得江山助,不到潇湘岂有诗?
(2):李白《与史郎中钦听黄鹤楼上吹笛 / 黄鹤楼闻笛》
(3):“郎官湖”本名“南湖”,在湖北汉阳,诗曰:张公多逸兴,共泛沔城隅冥皇颠覆。当时秋月好,不减武昌都。四座醉清光,为欢古来无。
郎官爱此水,因号郎官湖。风流若未减,名与此山俱。
(4):高适《哭单父梁九少府》(全诗略)
(5):王昌龄《长信秋词》五首之一
(6):王之涣《凉州词》二首,此其一
(7):事见唐薛用弱著《集异记》,续文尚有:“因大谐笑。诸伶不喻其故,皆起诣曰:‘不知诸君何此欢噱血岸情仇?’昌龄等因话其事,诸伶拜曰:‘俗眼不识神仙,乞降清重,俯就筵席。’三子从之,饮醉竟日。”
(8):《登鹳鹊楼》《全唐诗》一作朱斌诗
(9):《滕王阁序》本事见五代王定保《唐摭言》,王勃溺水事,《唐才子传》作:“至炎方,舟入洋海溺死”,《旧唐书》作“渡南海,堕水而卒”,《新唐书》作“渡海溺水,悸而卒。”
(10):事见冯梦龙《警世通言》之《李谪仙醉草吓蛮书》